169第二届{爱国孝亲征文}《醉酒》
醉酒
饭桌上,阿爸与姐姐的公公觥筹交错,两人喝得满脸通红,隐隐有了紫色。坐在边上的阿妈瞅着父亲小声骂道:“不能喝酒还逞能喝。”我听了笑着劝阿妈:“今天两家人的喜事,是该喝点酒庆祝庆祝。”
姐姐自从怀了孕,之后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两家人的神经,如今提前预产期两天生产,更是使得两家措手不及。
我和阿姐在同一个城市,接到消息就去了医院,而阿爸阿妈则要从两百多公里的另一个城市赶来。这两百多公里的路上,两人不时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些许在与姐夫的通话中听出了姐夫的急切,怕姐夫说不明白,问完姐夫反过来又问我。好在等候室的墙上的显示屏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播放待产室里产妇的情况,我便把我看见的一一说给二人。终于在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
两人风尘仆仆地来了,阿爸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反观阿妈却打扮的十分体面。事后我听阿妈说,她本来也穿着平时工作的衣服,听到消息后赶不及回家换了,直接买的一身新衣服就穿上来了。我笑阿妈讲究。
两家人见面寒暄了一阵,便把注意放在待产室紧闭的大门上。未出世的小家伙也十分应景,些许是等着人都齐了,便迫不及待了。阿爸阿妈到后的不久,阿姐正式由待产室转到产房。门外的我们比之刚才更为紧张了,本来还都谈着话的,现在全都屏了声,或站在产房门口、或坐在旁边、或蹲着焦急的等待。
数小时后,产房的门开了,护士推着床出了来,不知是不是阿姐,还不等护士呼唤家属,姐夫上前去看,冲我们说,出来了。一圈人忙地拥到床前。阿姐人还清醒,苍白着脸,嘴唇都没了颜色,但不失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慈爱。阿姐轻声地告诉我们,是女孩。看着孩子在一旁安静地躺着,真是个文静的女孩呀。大家附和着,女孩好女孩好。
护士推着床进了病房,将阿姐安顿好,阿姐也因为身心疲惫加上麻醉的药效没过,安静地睡了,小家伙蜷动了不久像是累了也睡下了。我们说着话,这时候天慢慢黑了,陆续的有亲戚朋友在接到姐夫一家的喜报之后赶来。喜宴便在人到齐后,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举办了,阿姐的婆婆没来,留下来照看母女俩。
宴席上,旁人礼节性的进酒和愉悦的气氛,使得孩子的爷爷姥爷喝了不少酒。宴席持续了很久,两位的酒杯就一直没有空过,终于在店家说要打烊了散了席。阿妈和阿姐婆婆留下来照看阿姐,我叫了车,带着阿爸回了住处。一路上,阿爸有些耍酒疯,看着路上的建筑,说哪哪是他建的(阿爸年轻时在这干过钢筋工)。我没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说的坐在司机旁边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终于到了家,我扶阿爸上了楼,问阿爸要不要喝水,他说喝,待我买好水回来,他却睡下了。我把水放在床头柜上,收拾收拾也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到扑通一声声响,我没有立马醒来,当我再次听到那声声响后,我意识到那是门撞击门框的声音,防范意识使我清醒。我突然想起阿爸今晚在这过夜,却发现旁边的阿爸不见了。我去卫生间看了看,没有,又回到床边,空空的床,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我开了门,去楼梯处看了看,楼梯灯关着漆黑一片,突然听见拐角处有声音,我摸索着按亮楼梯灯,只见阿爸躲在拐角处干呕着,地上已有着一摊呕吐物。我慌忙去叫他:“你怎么在这吐了。”阿爸看看我,光亮使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干了什么,颇为窘迫地说:“嗯……哦,没……灯,胃难受。”
我领着他进了卫生间,按亮卫生间的灯对他说:“还想吐就吐吧。”说完我拿起卫生间里的拖把准备去处理那摊脏东西,阿爸没有了吐意,洗了洗脸,似乎清醒了许多,看见我的举动对我说:“这拖不干净吧,拿纸搓起来再拖。”说完拿着卫生间里的草纸准备去收拾。看着他还有点一晃一晃的,我说:“你好点了就去睡,我来收拾。”我接过纸,他看了看我,进了房间。
我看着地上那摊脏东西,闻着那酸臭的气味,犹豫了许久,迟迟不敢下手,索性找来一塑料袋套在手上,深吸一口气,不去感受手上的触觉一下子搓起来,再抽出一把纸擦拭余留。就在我去厕所拿拖把最后拖一遍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身咒骂,我忙跑上去看看又出了什么事。
进了房间,只见阿爸站着,头低着往后看后腿。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腿上溅上了脏渍,一睡下还蹭到了床单上。果然,他小腿后侧沾着脏渍,在看床单上,留着几块脏湿印子。我拿着纸先是擦干净了他小腿后侧的脏渍,又用水湿了纸巾擦着床单。我做这些,他一直站着,也不说话了,我去看他,看见他一直在看我,我说:“你睡里面。里面的床单是干净的,外面的床单擦湿了。”他说:“你睡里面。”我说:“你睡里面,我外面会垫一层脏衣服的。”他挣不过我,躺在里面睡下了。
我想着外面还没托,又拿着拖把下去拖了一遍,又怕楼道里还残留着怪味,好在卫生间里有空气清新剂,便在楼道里喷了一遍,收拾好后,回了房间。
阿爸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看起来睡得还很香。看着他旁边床单的那几片印子,我也没想那么多,关了灯,躺在阿爸的旁边睡下。
这一闹,我却没了睡意。外面路灯的光漫到了屋里,屋里的黑暗变得灰亮。我盯着空无一物的灰亮,这灰亮使得我心里十分平静。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着阿爸的窘状,我不由得笑了。想起自己,自己今天一反常态,竟然变得这么细致。想着想着,我想起在医院阿姐在病房时,有人来推销纸尿裤等一些婴儿用品。阿妈和阿姐的婆婆说着年轻时怎么带孩子,说着以前哪有纸尿裤给孩子用啊,都是裁了几块布,拉在上面的屎尿洗洗,几块布一直用嘞。
她们的话让我想起一句俗话:一把屎一把尿养育大的。真的便是这样。年轻时的父母在我们不能自理的时候可有嫌弃过儿女的污秽?而我们终有一天面对年老不能自理的父母时,面对他们的污秽,我们却也不会嫌弃。我细致的原因是明白了。
耳边,阿爸粗一声浅一声地打着鼾。我侧过身子看着阿爸,灰亮里模模糊糊能看见阿爸的面容,额头眼角嘴角的皱纹注明了阿爸的年老。可是今夜的阿爸像个孩子。而我,我看不到自己,但我知道,今夜的我变得细致,细致的是个儿子。